封喉

“不够,不够。这样可是杀不了人的呢。”
雁门喃喃道,语调温柔,眼睛却死死追着面前的少年,看似松散的虚握木刀,实则暗中控着力道,一招一式皆翩然矫然
九歌压下自己的喘息,汗水顺鬓发滑落,凝在发尾,随着胸口的起伏颤抖,跌落。
用手背蹭去下巴上湿凉的汗珠,九歌再次握上刀柄,眼睛一抬,对上了玫瑰金色的眼眸。他长出一口气,屈膝微压刀柄。
自眼神的闪烁中看透对手的意图,自眼角的余光中审视对手的细微动作。刃随心走,是为臂膀之延伸,切莫拘于招式。如此,争得生死刹那。
这是娘教他的。
他自觉已然做到了这些要求。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然而为何娘却说他杀不了人呢?
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,雁门缓缓道:“杀人,重在断然之意。汝眼底少了些杀意,自然难下死手。如此,难挥刀,难毙命;即使决心挥刀,亦会有一瞬犹豫,一寸偏移。这一瞬、一寸,足以反转局势,置汝于死地。刀兵如此,枪者更甚。”
九歌猛然察觉到什么锐利的意蕴刺透平静,一如绯金霞光中翻涌出风云雷电,让他不觉后退了半步,正举刀欲防守,然而寒芒已至,斩断刀锋,堪堪擦着面颊划过。
九歌滞在原地,半截木刀旋转几圈,插入地面,他才恍然惊觉,难以置信的望向断刃,手心已浸透冷汗。
“如此便是杀意。”
雁门挽朵刀花,收势而立,脚踝间的电子镣铐碰撞出清脆声响。

深巷晦暗,窄小幽长的通道中,仅一盏昏沉的灯笼明灭。九歌低头看着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潜入者,提刀的手微微颤抖。血汇成丝丝缕缕的红线,顺着指尖滚落,融入满地血水。他浸没在阴影里,看不清情绪。
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刺穿胸膛或划破脖颈的画面,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喷溅到手背的温热,那一刀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。
寂静压迫肋骨和脊椎,攥得他喘不过气。他不由的加快了呼吸,只听得自己愈发杂乱的心跳。
九歌举起刀,剧烈的抖动让他几乎拿不住刀柄。他用左手狠狠钳住右手手腕,尽力对准脖颈,自手臂的交叠间眯眼看着那人,手却僵在半空,压不下去。九歌咬了咬牙,干脆松了劲,借重力刺下去。
当光刃触到物体时,他不自觉的闭上眼睛,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打在裤腿上,一睁眼,一片昏暗的朦胧间,恍惚见到刀身直直插入咽喉,再一眨眼,血肉模糊的光景骤然消失,光刃就贴着颈侧立着。
刺偏了。
他拔出刀刃,忽然觉得轻松起来。耳畔渐渐安静下来,吐出胸腔中悬着的半口浊气,九歌再次举刀,不再有丝毫犹豫。
刀尖精准的穿透咽颈,将躯壳钉在地上,如同标本一般。
喷涌的血水溅落眼角,九歌下意识地眯了眯眼,心中却不起波澜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