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似飞鸿踏雪泥

何谓孤独?

无非是灯火阑珊一城,城中一隅茶楼,拂帘入室,氤氲茶雾间,熙攘众生,有点头之友,亦有生死至交,皆同我嬉笑,却无人能叹我蹉跎。
纵使知晓终归陌路,总难免叹惋。我如何讲述我的过往?我如何吐露我的真心?百感交集,无从说起,只好含笑抿一口龙井,品得几分苦涩。

走吧,走吧,这里没有我的过去,没有我的未来。我自山海来,当向山海去。
斜阳将沉又何妨?正借月明星稀夜,长风穿林跃万里。

离家后,我从来没在哪久留过。并不是指逗留时间的长短——这十几年来我有半数的时间都在临安——而是指我从未在哪里感受到归属感。

我的故乡,在江南,在曾经的江南。那触手可及的昏沉雨幕,狭长灯影间,三两行人,拖沓步履,车辆驶过潮湿路面的淅沥水声,悠悠远去。活水的味道,或许还有草木的味道,沁凉的,鲜活的,江南人肯定都嗅过。
其实我不喜欢雨。那种天气实在是倦怠而碍事。然而偶尔忆起故乡,面前铺展开的便是那片烟雨。
那是千百次的遥望,千百次的擦肩侧目,却永远回不去的故里。
辞家那天,正是清明时节。记得那雨幕纷纷,绵延三日而不绝。天光晦暗,灯火幽清,行人寥寥,满城肃穆。
烟雨似离人,散去尘寰渺茫。
人皆借雨悼念亡魂,我却以此庆贺新生。

曾有人说我太轻了,比羽云还轻,从不见我回首,每每相见都似风一般翩然。我只不过以骨为书,以刃刻骨,我在哪,过往便在哪。
我也会回首,也会留念,但是每次都是行过万里后,烟波浩渺,已然不知归路。若说未感怅然眷恋,必然是逞强的谎话,可细想下去,我似乎并不后悔。所有选择都有更优解,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可以做得更好,但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。

我不后悔成为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