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至山而观海
若论奇峰,黄山当是一绝。华山、泰山,皆是一条路走到顶,而黄山石阶纵横交错,贯连数十峰,其中十之二三有道出入峰林。黄山景多,可观山石,可探石穴,可拥云海,可望飞瀑,在山巅峡谷兜兜转转八九日,尚有新景可觅。正因如此,黄山休憩处多,各个山腰皆有一二酒楼客栈,常见担夫往返石阶,挑去食材与酒水。
黄山岩石种类繁多,七十二峰岩性各不相同,皆有奇景。有似飞鸟走兽,有似花草树木,有似笔墨纸砚,也有似人的。这些石像多分布于谷底云颠,常伴烟云天海,颇具灵性,不是玉龙那般的威严,倒是有种小兽般的自在。
黄山以海分区,东南西北中五方划为五海,此海非彼湖海,实为天海。若说云海,需配上朝阳或落日才更有韵味。
日升之时,先见云海尽头隐约透出赤红,从那极远的一点开始,蓝灰的一片天地渐渐分出清浊,光携着色彩晕染开来。待天地分明,赤红飞上半边天,那一轮金赤才渐渐从云涛中浮起,云团与峰峦描摹金边,拖出长长的影子,薄些的云如同金丝纺织的纱,群山重云似着金冠华服,向着朝阳朝拜。天边的赤红随金盘渐而耀目的光彩转成金色,而后消散,显出青蓝的天来。
而日暮则是安逸许多,不似朝阳般热烈。自天幕至残云,上下皆是沉稳的红。极目远眺之间,日盘便悠然的没入地平线,而那红如同尾音余韵,在天边盘旋良久。待暮光淡去,其后群星浮现,群山便彻底坠入了黑暗,若无照明,一般人是寸步难行。
云海磅礴可赏,其下亦有玄机。西海之下有峡谷,其阶梯窄而陡,贴着垂直的山壁而建。谷中水汽旺盛,石阶湿滑,我被前后游人堵在中间,动弹不得,幸而其中风光辽远,自云巅至渊底,十步易景,甚有可观。行至半途,其上是云海,其下是森海,如浮游天界人间之间,亦如渐沉深海之底。
还有一峡谷,人际罕至,甚至无名可称,却有妙景奇遇。山谷狭窄,最宽处不过百米,两侧石壁如刀劈般陡峭,其上只有些枯草劲松,在薄雾的遮盖下,仅有些剪影。谷底流雾迷蒙,深不可测。石道悬在半山腰,随山势盘桓。怪石多立于谷中石柱上,亦有攀上谷壁的,有些形如松鼠麻雀等小兽飞禽,有一形似细犬又似牛, 还有更多的瞧不出形,只觉得奇而险。我驻足抬眸,正观望头顶狭窄的一片天光,忽觉山壁震颤,那栖在谷壁的石犬忽然生出一双羽翼,乘风而奔。见其腾飞,有三五偏小的石兽亦振翅而随,一时间峡谷中有声似龙吟,鸟兽皆啼鸣而应,一呼百和,缈缈回荡。它们悠然的滑翔着,身型缓慢的律动,自我身后踏雾而来。
龙生九子不成龙,各有所好。嘲风,平生好险,喜登高,其形似犬,有角,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。
早听闻有传言道黄山顽石皆有灵,竟当真如此。
一众石兽的身影渐近,待到为首的嘲风行至身侧,我忽然心血来潮,便也迈开脚步,随它一同奔跑起来。
雾霭流云顷刻荡涤,强劲的气流有如波涛,阵阵推来,每一步都恍若奔走于湍流之中,难以控制。那蓝绿的竖瞳带着好奇打量着我的身影,瞬膜一闪,忽而猛的一挥羽翼,向着云巅攀升而去。
我会心而笑,气息轮转,脚下一蹬,借着盘旋的狂风,飞身而起,点过石崖峭壁,亦向着云海奔去。狂风刮得皮肤生疼,我眯了眯眼,撞进云层。
穿过厚重的云涛风浪,但见日轮悬于青天。可谓是拨开云雾见天明,畅快淋漓。